—接上期—

我上一个同桌刘旭说，他各门功课都怕不及格，只有一门不用担心，还有可能考出数一数二的好成绩，这门功课就是体育。

我呢，功课样样好，只有一门是例外，提起来我就咬牙切齿，凑巧，也是体育。不知是自己身体素质差呢，还是天生和体育八字不合，我是跑也跑不快，跳也跳不高，扔个铅球都会闪到腰，感觉搭上小命也搞不定它，倒被它折磨地哇哇乱叫，我真是恨透了体育，稍带也恨上了体育老师。体育老师大多是“笑面虎”，平日里看起来慈眉善目的，折磨起人来可绝不手软。

就以男生为例吧，有一个测试项目叫“引体向上”，规定时间至少要完成十个，男生们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，一个个挣得青筋暴起，还是没几个能达标，那是要靠非凡的臂力才能完成的高难度动作啊，温室里天天读书写字的小男生有几个能练就此等神功？眼看大多数男生都要不及格，体育老师格外开恩：做不到？好吧，在杠子上挂十分钟，就是双手抓住杠子，下巴颏枕在手背上，身体和双腿悬空，一直这么挂着，挂到老师喊停为止。于是，一排排男生就像挂腊肠一般挂在高高的杠子上，下半截身子晃晃悠悠的，任女生们指指点点，说像夏天的“吊死*”（一种毛毛虫）吊在树枝上，平日里的生机和活力全给耗尽了，真替他们难过。渐渐地男生支撑不住了，一个个掉下来，掉在高低杠下面的沙坑里，女生们又捂着嘴笑：看，人参娃娃落地了！总之，引体向上可以算是男生们在女生面前最抬不起头来的项目了。

还有一个变态的项目叫“跳马”，也叫“跳山羊”。起初老师让一个人弯腰当“山羊”另一个人跳，我们女生比较会偷懒，一个人蹲着另一个跳，自然很容易；男生干脆搞成了恶作剧，跳到一半时“山羊”突然直起了身子，俩人立即架在一起滚到一边去了。就在大家闹成一团的时候，体育老师神不知*不觉地运来了专业器械，我们一看，吓傻了，那么高，那么长！女生跳山羊，男生跳纵马。女生还好说点，男生就惨了，那纵马有一米多长，需要快速助跑，从纵马的一头双手撑马起跳，一下越过整个纵马，到达另一头的垫子上。然而，大多数男生没能越过去，而是重重地卡在了另一头，那一瞬间痛苦地脸都扭曲了，这心里该落下多大阴影啊！但在体育老师的呵斥下，只能硬着头皮，克服恐惧，再一次飞身跃起……我看着都替他们疼——这样的训练对于正在长身体的我们来说，真的好吗？

遇到一整节的素质训练课那才叫惨绝人寰。俯卧撑，下蹲、青蛙跳、接力跑、跳台阶、竞走……不间断地轮番轰炸，同学们倒还都能坚持，可我已经脸色发青，嘴唇发紫，大脑空白，东倒西歪，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。第二天全身跟散了架一般，腿疼得下不了楼梯。就是这样的训练，也没能把我的体能提上去，跑米的时候，我总是和班里体重超标的胖子同学争夺倒数一二名，用体育老师的话说是“只见腿动，不见人动”。我得庆幸期中期末考试总分从未加入过体育成绩，否则我立马从尖子生摇身一变成学困生。

必须承认，我就是一名体育学困生，困难指数五颗星。

并非真的痛恨体育，锻炼身体的好处我自然懂得，说到底还有一个原因是嫉妒。我嫉妒体育各项全能的同学在比赛场上的风光，他们在万众瞩目下为集体争光，同学们为他们摇旗呐喊宁愿扯破嗓子，那份挥洒汗水的痛快淋漓我恐怕永远也体会不到。我更嫉妒体育好的女同学，她们活泼外向，身姿矫健，浑身透着青春活力。另外，她们好像格外受男生们的青睐，像班里的陈莎莎、秦薇娅、翟丽都是运动健将，她们经常和杨小天、牛权他们一起跑步、打球、共喝一瓶水，勾肩搭背跟哥们似的。这样一种亲密既充满吸引力，又是令我抗拒和惶惑的，仿佛男女之间天生就该隔着些什么，仿佛躲在那层隔板后面才能让我坦然、安心。

冬季长跑越野赛如期而至，这是这个北方城市的一项特色越冬运动，从小学生到大学生，在零下二十摄氏度的室外穿越公路跑完十公里的路程，越是寒冷，就越显示出坚强的意志。所有体育项目中，我最怕的就是这拼体力和耐力的长跑，我使出浑身力气向前跑着，但很快就被黑压压的队伍甩到了末尾。

眼前渐渐没了人影，身体越来越沉重，呼吸越来越困难，每一股吸入口中的冷风都像一只章鱼牢牢地封住嗓子眼，咳也咳不出来，睫毛挂着一层霜花，连鼻孔里的汗毛也结了冰晶。整个世界安安静静的，只剩下嗖嗖的寒风和扑通扑通的心跳，还有咯吱咯吱踩踏的冰雪。脸和耳朵快要冻僵了，双腿几乎迈不开步子，耳畔一个声音从模糊到清晰：“放弃吧，坚持不住了，放弃吧……”

无论如何我想跑完全程，为班级加一分啊！我在心里痛苦地挣扎着。

隐约看到前方有个人影，那人像是故意放慢步子等着我，我憋着一股劲儿猛冲了几步，凑近一看，哈，是徐辰！

“唐辛，我估计你连老太太都追不上吧。”徐辰依旧刀子嘴。

“反正我也拿不了名次，咱俩作个伴，我也偷个懒。”她也依旧豆腐心。

我真想扑上去亲她一口。

有人作伴的后半程果然要比前半程轻松一些。

遗憾的是终点上没有欢笑也没有掌声，稀稀疏疏的枝杈下面零零落落站着两名工作人员在等待 的“回归者”，一张小票塞进我手里，真是弥足珍贵。

回到教室，我小心翼翼地把小票交给副班长李可，逮着后排一张桌子就趴在那里动弹不得了。

李可在讲台上收小票算总分，拿到好成绩的运动健将们把他团团包围，高声尖叫着，上下蹿腾着，都兴奋得脸蛋红扑扑的。牛权不负众望，夺得年级男子组 名，一人就为班里赢得50分！陈莎莎也巾帼不让须眉，取得女子组第二名，获得49分！据说当时赛况十分精彩，陈莎莎一直紧咬着 名， 冲刺时俩人像安了变速箱一样飞快提速，可惜还是差了一步，她正遗憾地捶胸顿足呢。秦薇娅、翟丽也收获不小，都拿到了 十分。她们领了学校的奖品，班里也为她们准备了简单的犒劳——获奖者每人一罐红牛饮料。

教室前方像一片欢腾的海洋，我打心眼里为他们骄傲，可我的喉咙也干涩难忍，浑身像抽掉了筋骨似的没有一点力气，渺小的我，落寞的我，困窘的我，只想赶快逃开。

啪——一罐红牛落在我眼前，我惊愕地直起身子，面前站着杨小天，我错愕地看看左右。

“往哪儿看，就是给你的！”杨小天的语气不容分说。

没等我推辞，他就跑上讲台去抢翟丽、秦薇娅她们的红牛了，惹得她们一片尖叫。打闹中，他还冲我这边得意地眨眨眼。

我笑了，饮料像清冽的甘泉灌溉在干涸的农田里，清凉凉甜丝丝的。

—连载结束—

★本文内容节选自《豆蔻花苞满枝丫》

王欢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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